5、母親:
永遠一襲黑衣的母親,有一張禁欲者的長面孔,蒼老的手像鳥爪一樣抓在女兒粉嫩的手臂上。她曾是該公司的舞者,仍有人脈,妮娜在公司的舉動和表現(xiàn),她都可掌握。
母親的愛好是坐在自己的屋中畫畫,她描繪的是自己年輕時的樣貌,以及妮娜的臉——畫像上的女子頰上有一顆痣。
可以捉摸到她的過去:曾經(jīng)輝煌,因沉湎情愛,生下私生女斷送舞蹈生涯,因此她認為肉欲和性愛是毀滅性的,強迫女兒停留在十余歲的懵懂之中。對女兒懷有不正常的控制欲和愛。
(耶利內(nèi)克的《鋼琴教師》亦渲染此類畸形母女關系。)
6、妮娜與托馬斯的三個段落:
A、在托馬斯的門外等待他的妮娜,首次拆散了一絲不茍的發(fā)髻(發(fā)髻象征禁欲與嚴格自律),對唇上鮮紅的胭脂膏子(唇膏來自貝絲)還不大習慣,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擦拭。此際她心中是矛盾的:為了得到夢寐以求,她不得不打算啟用長久以來忽略的、性別的魅力,做最后一搏——她其實意識得到自己是美的,只是始終不屑于張揚和運用,這仍是某些中學女孩子在性別差異萌發(fā)時的心理:努力勒緊腫脹的胸部,為性征感到羞恥。
當她對著托馬斯時,就像犯了錯誤的小孩子面對手拿她的糟糕成績單的老師。隨時準備哭出來的急促氣息、這個時候的妮娜,甚至不是“女人”。她來爭取角色,竟像請求老師給予補考機會,始終喃喃說道:“我能做到,我昨晚努力過了?!彼圆桓伊脸鲎约鹤钤嫉奈淦?。當托馬斯夸獎她“美麗、優(yōu)雅”的時候,妮娜臉上并未出現(xiàn)釋然和些微歡喜,目光甚至更焦慮,慌亂地躲閃開去。
在他的逼迫下,妮娜第一次說出了“完美”這個詞(舞者大多是完美主義者,撲朔迷離的“完美”,往往令他們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)。托馬斯扳過她細巧的下巴,惡狠狠地吻著了她。若是旁的女人,恐怕立即香舌暗度、運津咀華,順勢往來一番,然而竟有妮娜這等不曉事的,咬了上司一口??梢哉f托馬斯早就心有定案,要扶助妮娜成為白天鵝,一切波折只是故意鍛造她的過程,或可說在妮娜的咬嚙中,托馬斯看到了她并不懦弱、甚至有些兇狠的一面,于是相信她仍是可造之材。
在某些時候,灰色托馬斯的舉動,會引人誤解他是個想把妮娜潛規(guī)則的上司,其實他絕非心地齷齪,他看出這女孩有如渾金璞玉,希望通過愛欲的打磨,令她升華到更高境界。
所有藝術最高形式的魅力,其實都是模擬性快感。因此,不懂得愛與性愛的藝術家,永遠無法到達最高境界。她們需要先捉摸、領略過那個園中果實的異香與甜美,才能在舞臺上模擬一二,以此引領觀者沉浸入相似的妙境。
B、從托馬斯的辦公室出來后,妮娜盤坐在墻角(她總是獨個兒坐在墻角,是膽怯小女孩的表現(xiàn)),狠狠地將散發(fā)再次綁起,這意味著她后悔方才的“放蕩”,要迅速回到令自己感到安全的、清心寡欲的殼子去。
(在影片45分鐘時,妮娜第一次在練習舞蹈時拆散了發(fā)髻,旋轉時,長發(fā)在空中飄散出曼妙曲線,喻意她內(nèi)心的“黑天鵝”的風情初露。)
C、托馬斯的理解是:舞者要散發(fā)出性的魅惑,要讓觀眾愛上你。
他親自與妮娜共舞,用手掌嫻熟地抹過女子的敏感處所,成功地喚起妮娜的迷狂。背景弦樂逐漸加強,危險而充滿誘惑,黝暗的練功房恍如亞當夏娃的園子,托馬斯反復說“open your mouth”,妮娜逐漸情動,揚起手反撫住托馬斯的頭頸,與他唇舌交纏。這是她的性意識被徹底喚醒的關鍵時刻。
(這男人如此用心良苦。在妮娜贏得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后,他輕聲說:“你聽到了嗎?他們愛你。”)
D、首演前夜,妮娜在樓梯上向托馬斯哭訴。他仰頭看著她,看著她那張凄楚小面孔上的珠淚盈盈——是他把她托舉到了高處不勝寒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