恤孤院工程耗時三年,蓋好的那年我八歲。我記得恤孤院落成前一天,爸爸帶我去喀布爾以北幾英里遠的喀爾卡湖。他讓我叫上哈桑,但我撒謊,說哈桑有事情要做。我要爸爸全屬我一人。再說,有一次哈桑和我在喀爾卡湖畔打水漂,他的石頭跳了八下,我用盡力氣,也只能跳五下。爸爸在旁邊看著我們,他伸手拍拍哈桑的后背,甚至還用手臂摟住他的肩膀。
我們在湖邊的野餐桌旁邊坐下來,只有爸爸跟我,吃著水煮蛋和肉丸夾餅--就是馕餅夾著肉丸和腌黃瓜。湖水澄藍,波平如鏡,陽光照在湖上熠熠生輝。每逢周五,總有很多家庭到湖邊,在陽光下度過假期。但那天不是周末,那兒只有我們--爸爸和我,還有幾個留著胡子和長發的游客,我聽說他們叫"嬉皮士"。他們坐在碼頭上,手里拿著釣魚竿,腳板在水里晃蕩。我問爸爸,為什么那些人留著長頭發,但爸爸沒有回答,只哼了一聲。他正準備翌日的演講,翻閱著一疊手稿,不時用鉛筆做些記號。我吃一口雞蛋,告訴爸爸,學校里面有個男孩說,要是吃下雞蛋殼,就得將它尿出來。我問爸爸這是不是真的,爸爸又哼了一聲。
我咬一口夾餅。有個黃頭發的游客放聲大笑,用手拍拍另外一人的后背。遠處,在湖那邊,一輛卡車蹣跚著轉過山路的拐角處,它的觀后鏡反射出閃閃的陽光。
“我想我得了癌癥?!蔽艺f。和風吹拂著那些手稿,爸爸抬頭,告訴我可以自行去拿些蘇打水,我所能做的,便只有去搜尋那轎車的行李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