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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西紅柿》。媽媽不讓任何人碰西紅柿。為什么？對我來說是個謎。我看著她在番茄地里干活，她那曬成褐色的手，仿佛在愛撫每一株植物，每一片綠葉，仿佛那是新生兒一樣。我很擔心，她在烈日下待了那么久。我決定和她談談這件事。這并不容易。自從父親去世后，她喜歡獨處，大部分時間都很孤僻。“媽媽，”我問，“你為什么像一個年輕的農場主一樣疲憊不堪，你可以獲得很多幫助。”“哦，吉米，”她站起身來，慢吞吞地說。她拂去臉頰上的濕頭發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呼吸短促，我也注意到她在家里總是很累。“噓……”她說：“六月底是不是很熱，真的很熱？”“你應該待在家里，”我回答說，“你沒有理由在外面浪費力氣。”她笑了笑，讓我牽著她的手臂把她領回房子。“你不要為我擔心，吉米！”她邁著緩慢而謹慎的步子走在我旁邊。“你要擔心自己的法律學業。再說，你對經營農場了解多少？” “嗯，我想不多。”我的胳膊僵硬了。她一定感覺到我不高興了，因為她很快就談論別的事情。
“你確定他們不會反對你呆在家里，不回大學嗎？”“不，父親的葬禮接近期末，沒理由回去了。他們會給我寄成績單。另外，我喜歡和你在一起，和你在一起似乎永遠不夠。”“是的，是的，很好，”她走進廚房說，“現在，你坐下，我給你拿些檸檬水。我知道你小時候喜歡喝檸檬水。”我微笑著對她搖搖頭，“我一直討厭檸檬水，媽媽，是珍妮喜歡！”妹妹珍妮在十歲時去世了，那時我們還都是孩子。“啊，天哪，”她笑著說，“我很快就會成為農場里的笑柄了，一個心不在焉的老太太。”她走到水池邊，洗了洗她那紅得像西紅柿一樣的手。“吉米，今年的西紅柿很好，又大又結實，很多都已經熟了。”“是的，我看見了。自從葬禮后，我每天都看到你在那塊地里。你為什么不找些幫手來處理西紅柿，你在家里要做的事夠多的了。”她轉過身來看著我。“吉米，”她堅定地說，“別妨礙我在農場工作，我知道你是好意。但是你對情況了解的太少了。吉米，我正在努力學會忍受孤獨，我必須用自己的方式去做。”她差點哭出來，我什么也沒說，她匆匆走出廚房。
我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，我不知道該做什么，思緒混亂。我知道我插手了，也沒有責怪她叫我不要這么做，但這只會讓我覺得更沒用。我每一次試圖了解她的問題，只會使我們更加疏遠，我從來都不是農場的一員。父親在我早年就放棄了教我如何種田，他看到我非常喜歡讀書。他們讓我在農場里做些小活，沒人指望我做更多的工作。生意開始好轉時，就雇傭季節性的農場工人，我連小活都不用做了。那似乎使我最終從農場分開，然后去學校，讀大學。珍妮是母親的驕傲和喜悅，她總待在戶外，在種蔬菜和水果的路上奔跑，笑著問問題。她是我父母十年來所希望的一切。現在，母親只剩下一個陌生的兒子和空蕩蕩的房子，里面滿是父親深沉的笑聲和妹妹活潑的腳步聲。我覺得很不舒服，就離開廚房，穿過走廊，上樓到我的房間。后來，媽媽來到門口往里看。“奧斯特里姆夫人剛剛來看你，吉米，她真是個好女人。還記得你得水痘時，她給你帶蛋糕嗎？”“我記得。但那是珍妮得了水痘。”我笑了。
“是的，當然是，是珍妮。”她一時想不起來了，但當她看到我在看她時，她克制住了自己。“好吧，我要好好睡個午睡；一會兒我去摘些西紅柿。”那天下午，我發現很難讀進書。我一直在想媽媽，我很困惑，她為什么那么關注西紅柿？我下樓時差不多是晚飯時間了。媽媽不在廚房，晚餐也沒開始。房子空著，我離開了房子，開始在農場里走來走去。我腳下的地面似乎很奇怪，我試圖讓自己意識到這就是我出生和成長的地方，但這是不可能的。農場似乎是別人生活的一部分，一個我認識的人，但卻不是我。我朝西紅柿地走去，我知道媽媽在哪兒。她在地里最遠的一頭，離房子太遠，我之前都沒看見她。地上放著一大籃子西紅柿，她跪在旁邊，臉埋在手里，身體在顫抖。她看上去瘦小，比平時要小很多，我過去去找她。她意識到自己并不是一個人時，開始擦眼睛，感到羞愧。
“我知道我又在干涉你了，媽媽，”我輕輕地說，“但我必須知道我怎么能幫上忙。請告訴我，為什么你在這里花了這么多時間，而這讓你如此不開心？”她沉默了許久。“吉米，”她最后說，沒有看著我，而是直視前方，“你父親種了這些西紅柿。”“父親？但是他病得很重。”她伸出一只手，輕輕觸摸面前的灌木叢。“他病得很重，無法干活。但是他不肯待在病房里，那樣會把他憋死。他喜歡新鮮的空氣和陽光，喜歡在地上工作。你不能阻止他，我試著勸他不要這樣做，他答應不累著自己。所以，每天他都出來種一些西紅柿種子。這些植物是他的莊稼里唯一的作物，我覺得他只有這部分還留在我身邊，它們將在夏天結束時消失。”我跪在她旁邊，把她的頭靠在我肩上。“媽媽，我知道我在這里對你沒什么用。”“但你要當律師，吉米，我一直希望你過自己選擇的生活。”
“我知道媽媽，但這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。我很遺憾沒有多加注意，我覺得沒必要。我想在這里度過一部分時間，甚至在我開始做律師之后。你能教我一點農活嗎？”她沒回答。“這么多年過來了，說這樣的話聽起來很蠢，不是嗎？但是媽媽，除了這些西紅柿，父親還留下很多東西，你必須意識到這一點。父親的一部分將在今年夏天和明年夏天之后繼續留在這兒。”她慢慢地離開我，我們的目光相遇，她的臉上出現了變化。她對我說的話表示驚訝，她摸了摸我的臉頰。“吉米，”她喊道，“噢，吉米，我真是個老傻瓜。”她站起來，帶著我一直記得的年輕活力，搶在我前面拿起籃子，在我前面大步朝家走去。后來，她在飯桌上給我倒了第二杯咖啡后說：“吉米，西紅柿的利潤一直都很高。明年，我想收成會更多、更好。”她對著咖啡壺微笑著說，“如果你來這兒過假期，你愿意幫忙嗎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