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,不一定是父母至親、兄弟姐妹、叔伯娘姨,也可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,這在社會生活相對穩定的中國也許并不常見,畢竟誰愿意家里多個“外人”呢?
但是,在移民人口眾多、流動性大的北美,這種情形可以說是遍地皆是,算得上新移民這個群體的共同經歷。
對于初來美國,或剛畢業找到工作的人來說,單門獨戶的公寓往往租金過于高昂,消受不起,不如去租個房間來得劃算。這種房間一般傢具齊全,水電暖氣全包,房客交完每月的房租,就萬事不煩了。
另一方面,和房客共同生活的房東無外乎以下幾種:一是買了房子,自家分配完房間之后,還可能多出那么一間兩間,于是便有了招個把房客來分擔房供的想法;也有的,在地鐵沿線等通勤便利的市鎮買上個超多房間的大屋子,自住一間,把其它房間全部用來出租,做個職業“寓公”;還有的,是屬于那種不需要房租收入,但年老體弱、膝下無子或兒女不在身邊的,希望招個年輕力壯、誠實可靠的房客來解決房子保養、草坪維護等家務難題的,等于以房養老。
通常這種房東房客同進一門、共處一屋的合住方式都是雙向選擇的結果,無論房東還是房客都希望對方和自己能有些共同之處,譬如文化、語言、習慣、年齡、背景等。
所以,我們不難看到中國房東情愿降低價格也要找個中國房客,而中國房客寧愿住得遠一些也要住在中國人家里的現象。
但這并不是說中國人住在一起就不會有矛盾,至親至愛的家人還會有吵架的時候,更何況那些彼此陌生的房東房客呢?
于是,在同一屋檐下,我們看到了一幕幕喜怒哀樂、聚散離合……
從“長工”做起 過寄人籬下的日子
禾火出生在一個子女眾多的家庭,上大學時住在擁擠邋遢的學生宿舍,出國后又到了房價高昂的波士頓,所以習慣了集體生活的他沒有任何猶豫,五年來持之以恒地過著“房客”生活,唯一改變的是房東而已。
說不上是幸運還是不幸,禾火初到美國,在學校提供的臨時宿舍住了沒幾天,系里秘書告訴他,有個教授家里想找個能干家務活的學生,提供住宿和周末晚餐,問他想不想去。
這個消息對于獎學金不高、還想著早點接女朋友來陪讀的禾火來說,無異于天上掉餡餅的好事。
就這樣,在臨時宿舍所有還在辛苦找房住的中國同學羨慕的眼光中,禾火拎著兩個箱子去了教授家,在那棟漂亮的小洋樓的閣樓上,有了來美后的第一個棲身之處。
教授家有0.3公頃的草地,還有個面積中等的游泳池,禾火的工作就是割草、澆水、清潔泳池、洗車、掃地和倒垃圾。
夏天正是花木繁盛的時節,教授要求禾火四天割一次草,兩天澆一次水,一周清潔一次泳池,此外每天掃地倒垃圾,每周三要把家里的垃圾箱推到路邊讓鎮上的清潔工來收。
活并不算太多,但對于從沒住過美國的大房子、也沒做過多少家務活的禾火來講,剛開始還是讓他手忙腳亂了一陣。見禾火什么都不會,教授只好親自教他怎么用割草機、怎么澆水等等,一個月后,禾火對家務活漸漸上手了,教授一家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。
教授一家對禾火一直都挺客氣,夏天晚上會喊禾火一起去院子里喝啤酒,教授還說幾個笑話,聽得半懂不懂的禾火會不讓教授失望地跟著哈哈笑兩聲。
家里開派對了,教授太太會邀請禾火一起參加,并充滿溢美之辭地向來賓夸禾火:“幫了很多忙,是個好小伙。”
但是等筵席散去,禾火知道適才和教授一家親密無間宛若家人的時刻已經過去,到了自己干活的時候。
在這樣的家庭里,只有清楚自己的角色才能得到房東一家人對自己的尊重。
“說白了,我就是他們家的長工,雖然名義上我們是平等的,我付出勞動,他們提供住房,待遇應該說還不錯。但是你能體會到他們那種骨子里的優越感和尊卑概念。可能我有些敏感,但我覺得他們多少看不起中國人,覺得中國人窮,都是來美國淘金的。”禾火表示。
如此住了半年,禾火回國結婚了,并讓新娘子簽了陪讀來美,冠冕堂皇地離開了教授家。
臨走,禾火充了一回大佬,送了許多綢緞圍巾給教授家人,在教授一家的感謝聲中,昂首挺胸地告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