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日--Naguib Mahfous
走在父親身邊,緊緊攀著他的右手。身上的衣裳全是嶄新的:黑色的小皮鞋,綠色的校服,還有紅色的帽子。這一切絲毫不能使我開心起來,因為,這是我被扔進學(xué)校的第 一天。
媽媽站在窗邊看著我們步步前行,我一次又一次轉(zhuǎn)過身來期盼著媽媽的幫助。
“為什么要這樣?”我問我的父親。“我做錯了什么嗎?”
“我不是懲罰你。”他笑著說“去上學(xué)校并不是懲罰。這是一個能把你從男孩變成有用之人的地方,你不想變得象你的兄長一樣,做個真正的男人嗎?”
我沒有被說動。我可不相信把我從家中牽走然后扔進高墻深院的建筑有什么好的。
當(dāng)我們到達學(xué)校的大門,我看見了大操場,那兒滿是男孩和女孩。“自己走進去。”父親告訴我“融入他們之中,面帶微笑面對一切,這也是給他們作個榜樣。”
我猶豫著不愿松開父親的手,但他輕輕的推開我的小手。“象個男人一樣”他說“今天你的人生真正開始了。你離開時我會在這兒等你。
我走了幾步,到處都是男孩女孩的陌生面孔,我一個也不認識……他們中也沒人認識我……我感到自己就象迷路的旅行者。接著一些孩子開始好奇的打量我,
其中一個走上前來問:“誰帶你來的?”
“我爸爸”我回答道。
“我的爸爸死了”他平淡地說
這時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,突然,大門關(guān)上了。立刻就有一些孩子哭了出來。接著鈴響了,一個女人走了過來,她身后跟著一群男人。男人們開始把我們編成隊列。我們在高樓間的庭院里被排出復(fù)雜的隊形,那會我可以望見每層樓都有木頂?shù)年柵_。
“這兒就是你們的新家 !”那個女人這么說道:“這里一樣也有家人和父母,所有有益處和舒適的東西都在這兒。所以,擦干你的眼淚準(zhǔn)備享受這里幸福的生活吧。”
的確如此,看來我的疑慮和痛苦是毫無根據(jù)的。從第一刻起,我就認識了許許多多的新朋友,我與許許多多女孩墜入愛河。我從沒想到學(xué)校生活會是如此多姿多彩。
我們玩轉(zhuǎn)了各式的游戲,在音樂教室里唱起了第一首歌,還第一次感觸了文學(xué)的魅力。我們從地球儀上認識了神奇的不同大陸和迥異的國度。我們學(xué)習(xí)了數(shù)學(xué),還聽到了造物主的傳說。在學(xué)校里,我們品嘗了美味的食物,睡了那么香甜的午覺。然后又從睡夢中新來去繼續(xù)我們的友誼、愛情、玩樂和學(xué)習(xí)。
當(dāng)然了。我們的旅程也不是那么甜美而愜意。我們得遵紀和耐心,因為這一切也不總是游戲人生和無所事事。事實上到處都伴隨著競爭,競爭帶來了傷痛和仇恨,抑或助長了那些爭斗,然而那位女士出現(xiàn)時卻總是以微笑替代鼓勵或斥責(zé),即便她可更常的訴諸體罰。
最后,已經(jīng)不再有什么能改變我們的想法了,我們甚至不會去想念那溫暖如天堂般的家。在我們的腦海里,只剩下了努力,奮斗,鍥而不舍。為的是在機會出現(xiàn)時能抓住屬于自己的幸福與成功。
鈴聲再次響起,宣告了一日的完結(jié)和辛勞的尾聲。孩子們向再次敞開的大門涌去。我對朋友和心愛的可人們道了再會,走了出去。四下張望卻不見保證出現(xiàn)的父親的身影,我走到一邊等著。一段漫長而徒勞的等待過后,我決定自己回家。我前行幾步,卻驚恐的停下了。天啊!我那回家的路呢,那條花園之中的小路呢?消失去了何方?這兒何時已被這些車輛擠滿?人們又何時開始走在了汽車的兩旁?成山的廢品如何遍布了路面?漫無邊際的田地哪去了?高樓接管了一切,街道滿是兒童,驚擾的噪音震顫著上空。處處是展示小把戲和令蛇從籃子里探出的小丑與術(shù)士們,樂隊宣布著馬戲團的開演,那兒有密集的人群跟著前面的舉重者。
真主!我只覺得一片茫然,開始眩暈,近乎癲狂。一切的一切如何能在清晨到日落這半日內(nèi)發(fā)生?我要回家在父親那里得到答案。但家在哪里?我朝十字路口趕去,因為還記得須穿過這條街回去,然而車流卻不肯停下。我心煩意亂的想知道何時才能通過。
在那兒默立了許久,直到一個受雇于街角的鐵鋪的年輕人向我走過來。
他向我伸出臂膀:“老爺爺,我領(lǐng)你過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