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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烏龜》。老喬和他的兒子托尼正在前往懷特河的路上，他們要去抓魚。早在太陽升起之前，他們就動身了。老喬開車，托尼在后座上睡覺。喬喜歡在清晨看著空蕩蕩的城市街道，涼爽的風吹起陰暗道路上的紙片。這些天，他經常覺得自己和街道一樣空曠。隨著年歲增長，孤獨成為了永遠陪伴他的密友。在城外，喬緩慢地沿著河道行駛。黑暗的天空開始變得越來越亮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，深吸了一口氣。不久前，他曾用這雙手努力工作，但現在它們并沒什么可做的了，只是開車和拿魚竿。他看到遠處的路中間有東西，于是停下車。托尼在后座上坐起來。“怎么了？”他用昏昏欲睡的聲音問。“我們停車干嘛？”老喬抬頭往前看，想看清是什么東西擋住了路。他打開最亮的車燈。“是那些吃魚的烏龜。”他說：“個頭還挺大。”
托尼睜開眼睛，看著那奇怪的東西。這是他見過最大的烏龜。兩人從車上下來，低頭站在那看著烏龜。它看起來像一塊綠色的大石頭。突然，它移動了一點，在土上留下清晰的痕跡。然后，它停了下來。“它可能要去河里。”托尼說。 “這些烏龜吃魚，尤其是鱒魚。”他們看著它。“我可以用車輪壓碎它。”托尼說：“但是它太大了。”他環顧四周，走到路邊，回來時拿著一根長棍。他用棍子推烏龜的臉，烏龜快速移動了一下，咬了一下棍子，把它弄成了小碎塊。“快看！”托尼輕聲說：“像機器一樣強勁。”“它肯定很強壯，”老喬說，又往后挪了挪，“它一定有一百磅重，也許更沉。”烏龜把它丑陋的頭伸向這兩個人。“它覺得將會有一場打斗。”托尼說：“真希望我帶著槍。”“你不會殺了它的，對吧？”老喬問。“為什么不呢？”托尼說：“烏龜吃我們的魚，不是嗎？它們吃的鱒魚越多，我們能逮到的魚就越少。”
他倆都點上煙，站在那兒抽著煙，看著烏龜。它把頭拉回到背上的硬殼下。“車上有個挺沉的工具，我可以用那個工具砸它。”托尼說：“但是工具太短了，我不想讓手接近它，它可能會試圖把我的手咬下來。”老喬什么也沒說。“你看著它，”托尼說，“我去車后座上找個結實的沉家伙。”喬慢慢地靠近烏龜，他抽著煙，看著它。“可憐的東西，”他說，“被抓到是很悲慘的，現在你會被殺死的。”烏龜把一只腳從硬殼里伸出來，老喬看著它那長著鋒利爪子的腳。“在水里就不一樣了，不是嗎，烏龜？”他說，“在水里，你可以用那些短爪子殺死敵人。”他想到了水里的烏龜。它的移動速度可能和從槍里射出的子彈一樣快，沒有人能在水里與之抗爭。然而在這兒，在泥濘的路上，它卻像嬰兒一樣無助。老喬把煙扔掉。為什么這只烏龜讓他感到這么興奮？他是個老人，舉止卻像個孩子。他們要去懷特河捕魚，而他卻在為一只烏龜擔憂。
他的兒子托尼從車里回來，拿著一個很重的工具。“我想這個夠長了，”他說，“你覺得呢？”“你在乎我怎么想嗎？”老喬說。托尼回答道：“你在擔心什么。怎么了，爸爸？”“這樣做不對。”老喬慢條斯理地說。年輕人感到很驚訝。“好吧，你什么意思？”“這只烏龜沒有機會了，”老喬說，“我不想殺死它。”“你說話像個老太婆，”托尼說，“一個疲倦的老太婆。”老喬沒看兒子，而是說：“我能理解烏龜的感受，感覺沒有希望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。”“你認為它沒有機會了嗎？”托尼問。“它怎么可能有機會？”老人平靜地回答說：“你有這么重的工具。”托尼搖了搖父親的胳膊。”這讓你感到擔憂嗎？”他問。老喬深深地望著托尼的眼睛。“沒錯，”他說，“這讓我很擔憂。”“那干蠢事嗎？”托尼回答說：“你想讓我怎么做，趴下和它搏斗嗎？”“不，”父親說，“不用趴下，而是在水里，和這只烏龜在水里搏斗，它的家在水里。那將是一件勇敢的事情，兒子。”
托尼放下工具，他看了烏龜很長時間。最后，他說：“我想你瘋了，爸爸。”老喬笑了。“這是一個想法，兒子，只是一個想法。這個老家伙在路上很虛弱，但在水里，它能殺死任何東西，甚至是一個人。在水里和它搏斗，托尼，在水里用你的工具。”“歲月改變了你。”托尼說。老喬搖了搖頭。“你覺得這不公平，是嗎？和這個家伙在水里打？”他指著烏龜說。你覺得這很愚蠢，因為在水里它會打你，甚至殺死你，因為在水里你沒有它那么強壯。”托尼看著他的父親，“你想證明什么，爸爸？”“托尼，”父親說，“你可以在這里殺死這只烏龜，你不會失去任何東西，不會失去一根手指、一只手，也不會丟了你的性命。你可以用那個工具把它壓碎，而它沒法打你。”“所以呢？”托尼問。老喬用手臂挽住兒子寬闊的肩膀。“所以，”他答道，“我希望你能誠實地與它搏斗，你也應該失去一些東西。”托尼看著父親，然后回到烏龜身邊。“任何傻瓜都能在這兒殺死一只烏龜。”老喬說。“這很容易。”“很容易，爸爸，”托尼說，“這只是一只烏龜，你小題大做了。”
喬把手垂到身旁。“好吧。”他說：“隨你便吧，我就不說了。”托尼把那個工具扔進車里，發出了很大的撞擊聲。“好吧，”他生氣地說，“好吧，你贏了。”不，“父親說”，我沒贏。是你，你贏了。”托尼說：“但是，爸爸，它們確實吃魚。”“是的，”老喬同意，“它們吃魚，大自然允許它們這樣做。烏龜靠吃魚為生，咱們也殺魚，咱們人也殺魚。我們是為生存而殺魚嗎？不是的，我們這么做是為了玩樂。這只老烏龜只是做它該做的事，我不殺它，我不把自己當上帝那樣去行事。”托尼坐到駕駛座上，笑了。“爸爸，你的想法很奇怪。”老喬走到烏龜后面，用鞋子輕輕地推著它。烏龜向前爬，穿過馬路，進入高高的草地。它往河邊爬去。喬一直看著，直到他再也看不見那只烏龜。然后他回到車里，做在兒子旁邊。兩個人坐在那對視。太陽冉冉升起，天空一片明亮。托尼啟動引擎，老喬拿出煙。他們坐著，抽著煙，注視著彼此。然后，他們開始微笑。汽車沿著土路，緩慢地向著朝陽行駛。他們一路前行，一直開到懷特河那平靜的水域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