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的承諾
早春時節,大約在爺爺中風前的一個月,我開始每天下午散步一個小時。有些日子,我會步行向南穿過四個街區去看望爺爺奶奶。八十六歲的爺爺仍然是一個杰出的花匠,因此我總是觀察著他最早盛開的花,以及一片又一片春的花海。
那年,我打算把自己的小院美化一下,因此對花特別感興趣,期望能夠得到爺爺的指導。我以為自己知道究竟需要什么——滿院子花草樹木,從五月一直開到十一月。
那年春天,就是在草坪里第一叢紫羅蘭和突然盛開的鮮艷連翹出現后,爺爺得了中風。他嘴巴不能說話了,身體的左半部分也不能動。家里所有人都來看望爺爺,我們都花了大量的時間陪在他身邊。有幾天,他眼睛很有神——笑我們所匯報來的不幸,聽我們說話也很機警,并說他不能料理自己心里感覺很痛苦。有時候,他一整天都出在睡眠的狀態,而且體重也有所增加,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,幾個月過去了。我像爺爺一樣望著地上長出來的東西。每次我和他在一起,我都要向他匯報一下花園的情況。他一邊聽著,一邊用平靜地用他一貫的力量緊握著我的手。然而,他無法回答我的問題。因此,很多花朵綻放、憔悴、凋謝和死亡,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。
從春季開始,爺爺就一直受疾病的折磨,一直持續到夏季。我開始料理當地的苗圃,研究選擇種子和植株。我買了些曾在爺爺的花園里見過的樹木,盡心盡力地種在了我自己的花園里,這給我帶來很特別的快樂。我在爺爺的花園里發現了我喜歡多年的美洲石竹,以前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,現在我以爺爺的名譽栽下了它。
當我守護在爺爺身邊的時候,一些真理靜靜地涌現。我知道爺爺深愛著那些繁盛的花草;在他的花園里,他種了一苗圃的玫瑰。不過,我也發現爺爺留了很多空地方,只為了能夠讓光線照進來。花園里并不是每個角落都經常有花開放,但總有一個接一個的驚喜從某個地方冒出來。
我也發現爺爺的花園是他一生的真實寫照。他是一個勤勞的工人,他理解收獲的規律。但是說起他的辛勤勞動,他又是一個知道如何享受四季和變化的人,我們經常拿他的過去開玩笑。他寫了兩段文字概述了他五十年的工作。其中,足足有九頁文字記載的是他的每次旅行和假期。
七月,爺爺的病情惡化了。有一天下午天氣很炎熱,沒有人在爺爺身邊。只有我在,他很高興,就伸出他的手把我抱得緊緊的。
我把我所學到的告訴了爺爺——很少有花能從五月開到十一月,絕大多部分花最多開一個月。為了真正達到欣賞花園的目的,你必須在每個角落都種上花,叢叢花兒開放,把花園裝扮得非常漂亮,每個角落都有四季。
他用眼睛認真地傾聽著我的每句話,另一個發現是:“爺爺,如果我想要我的花園像你的花園話,我必須去工作。”他對著我笑,漏出了牙齒,眼神也在嬉笑我。
“爺爺,現在菊花正在開放,菊花和玫瑰花都在開放。”我們倆的眼里都盈滿了淚花,我們都不害怕最后一朵花凋謝,但在十一月等待春天未免有點太長了,我們都知道我們會非常想念對方的。
我坐在那里,突然感到我能給爺爺的最好禮物是說出我們之間的承諾。他從來沒有對我說起他的承諾,但我從來沒有質疑過的就是他人生中的這一部分,如果爺爺知道的話。我知道他所知道的。
“爺爺,”我開始說——他嘴唇緊閉,好像知道我要說什么似的——“我想要你知道我有一個承諾。我知道救世主是存在的,我向你作證約瑟夫•史密斯是個預言家。我愛王政復辟時代,也很希望能加入它。”爺爺堅定的眼神也告訴了我他也有如此強烈的感受。“我向你作證金博爾總統是一個預言家。爺爺,我知道《魔門經》是真的,我拿整個人來向你作證。”
“爺爺,”我語氣平和地又說了一句,“我知道我們的上帝是愛你的。”我爺爺地位卑微,但人很平和,我不假思索地意外地想到這種精神給我帶來了上帝對爺爺的熱愛。
上帝對爺爺所遭受的苦難表示了很大的同情,這種意識一直環繞和支持著我們。這種自我意識是如此有力,以至我無法用語言將其描述——只有感恩和謙恭,還有安慰的淚水。
爺爺和我都流下了眼淚。
八月底,也是夏季即將過去的時候,爺爺還是走了。當大家在花店為爺爺的葬禮選擇葬花時,我悄悄地離開來到爺爺的花園。走在花園里,回憶著那些耬斗菜和美洲石竹,現在只有熏衣草和白色夾竹桃在開花,另一個角落里還開放著一些滿天星。
一時心血來潮,我把最漂亮的幾束夾竹桃和滿天星剪了下來,給爺爺葬禮增添了一份裝扮。看到這些花的時候,親友們都因為看到爺爺的花而露出微笑。我們都知道爺爺一定會很喜歡那些花兒的。
在爺爺去世后的十月,我種了一些郁金香、水仙、雪花蓮、番紅花及藍鈴花。每一個花苞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安慰,都是給爺爺的一份愛,都是春天的一份承諾。